刀尖枕铁轨：一个铁路匠人的三十年深夜刻版记 ——对话郓城木版年画传承人张宪国

当最后一班绿皮车驶过鲁西南的深夜，张宪国脱下沾满机油的工装，拿起那把磨短了十二厘米的刻刀。枣木槌敲击刀柄的“梆梆”声在工区小屋响起，卷起的梨木屑落在他霜白的鬓角——这是属于一个铁路检修工的“第二轨道”：白天用扳手校准铁轨的毫厘，夜晚以刻刀复活门神的魂灵。三十年来，他刻废的雕版能铺满半节车厢，带出的徒弟却屈指可数。“机器印的年画没有刀痕的心跳”，张宪国抚摸着《龙腾》版上高铁造型的龙爪苦笑。当非遗传承遇上流量时代，这位老匠人依旧守着最朴素的真理：“心静了，手才能稳”。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走进黄河畔的铁路工区，听这位“双轨匠人”讲述——如何用掌中铁屑，对抗时间的锈迹。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；张老师，您最初是如何与木版年画结缘的？

张宪国：热爱啊！我接触木版年画就是因为喜欢手艺活。邻村有老师傅做这个的，我看他一刀刀刻出活灵活现的门神，觉得特别有意思。所以之后白天在铁路段干活，晚上就自己琢磨刻版，经常一坐就是八九个钟头。手上做着喜欢的事，根本不觉得累。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：您是如何平衡铁路事业和木版年画的时间分配的呢？

张宪国：木版年画赚不了多少钱，养家还得靠铁路工作。所以都是下班后挤出时间做：夏天工服没脱就拿起刻刀，冬天裹着棉袄搓搓手再开工。有工友问我不累吗？说实话累，但心里喜欢，再累也值当。工作都是晚上做，木版年画养不了家，所以都是晚上花几个小时来做。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：您觉得铁路工作的孤独感与年画创作的寂寞感有何不同？您又是如何克服“孤独”的呢？

张宪国：别人说我三十多年在工区又搞铁路又刻版肯定孤独，但其实还真没有！在我看来，铁路工作是在野外没人说话，而刻版是跟木头对话。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着刻刀沙沙响，看着门神的脸一点点显出来，反而觉得特别踏实。热爱是不会让人觉得孤独的，我很享受这个过程。你看呀！如果不喜欢年画，我也坚持不了这么久！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：在您拜师学艺的过程中，您认为最困难的是什么呢？您又是如何克服的呢？

张宪国：最难的是提高雕刻精度吧！木版年画成品美观与否取决于雕刻。传统年画讲究线条流畅，静不下心很难画好。还记得当时老师傅说过一句话：“刀是死的，手是活的”。雕刻总会有瓶颈期嘛，但只要耐下心来都能刻好的。所以后来我每次动刀前都会先定定神，心静了手自然就稳了。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：目前您有带徒弟吗？您如何看待传承现状？

张宪国：现在都说“非遗进校园”嘛，所以我也有在菏泽的学校教课。孩子们印出自己做的年画是很有成就感的，看到他们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，那个高兴劲儿真的很让人暖心。但学生学这门手艺不系统，一两节课只停留在了解。说实话，愿意学木版年画的人本身就不多，能坚持深入学习的更少了。我带过正式的徒弟就两个，一直跟着我学。年画的传承要懂雕刻还得会创作，现在能独立完成整套流程的，十个里难找一个，传承现状还是举步维艰的。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：老师您有在互联网上宣传或售卖自己的作品吗？您认为媒体平台的帮助有帮助吗？

张宪国：当然是有帮助的，这也是传承最大的出路。我也有尝试过互联网来拓宽销售道路，但始终，木版年画的受众市场还是太狭隘了。以前过年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需要张贴年画，现在贴手作年画的家庭也越来越少了。况且传统年画只被运用在一些特殊的时间，很难让手艺人赚到钱。最重要的是，不仅是我，大部分的老手艺人学新媒体确实吃力，我们当然想做呀！但很难做得好！也需要政府，和专业的团队一起帮忙宣传才行...... 

香港和宝典宝典资料大全：您对未来有什么寄语吗？如果让您与年轻人“隔空对话”，您会对他们说些什么呢？

张宪国：只要有人真心想学，我分文不取教到底！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蕴含了很多中华文化的智慧与魅力，要耐心，静得下心才能学得下去。正如俗话所说：“没三年静不下心，没五年出不了师”。我希望年轻人们都能坚持吧！如果我还能带出一些真正接班的徒弟，把咱们木版年画的根留住，那我这辈子也就圆满了......

受访者供图